10月18日上午，敦煌莫高窟，一個參訪團在熙熙攘攘的游客中略顯特殊。十幾位團員中，既有白發蒼蒼的老者，也有稚氣未脫的大學生，一開口都是濃濃的臺灣腔。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參訪團——有人在50多年前寫過有關敦煌的論文；有人在30年前對敦煌“一見鐘情”，從此莫高窟壁畫成為她在寶島課堂上的教學素材；有人曾在敦煌研究院從事過一年多的考古工作；有人則參與策劃了去年底在臺灣高雄舉辦的敦煌石窟藝術特展，吸引游客超百萬……

　　向他們發出敦煌邀約的是民進中央聯絡委員會和葉圣陶研究會。22年前，民進中央創建了“海峽兩岸中華傳統文化與現代化研討會”交流平臺，今年首次由研討會變為交流參訪形式，走出會場、走進現場的兩岸敦煌領域研究專家、臺灣高校師生和各領域青年代表在5天里碰撞出不少火花。

　　莫高窟，重相逢

　　在敦煌，臺灣南華大學副教授江女士隨身帶的包一直鼓鼓囊囊。在18日下午的研討會上，她從這個包里掏出的是學生的各種創意作品——團扇、植物染、纏繞畫，創作靈感都來自莫高窟——敦煌藻井、飛天壁畫、九色鹿，而這些學生并沒有來過敦煌。

　　把他們引入敦煌藝術大門的是江女士。1992年，一次偶然的機會，她來到敦煌，被莫高窟里的絕美壁畫深深震撼。“讓這些珍貴傳統文化藝術繼續傳承于兩岸，尤其是臺灣，成為我的教學愿望”。此后，敦煌藝術成為她的教學靈感之源。在她的課堂上，學生們發現敦煌藻井如此美麗，小時候看過的九色鹿動畫片原來是出自莫高窟的壁畫……他們把敦煌之美凝于筆端、刻刀，“一定要去看真跡”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現在他們都吵著要讓我帶他們到敦煌，我這次是偷偷跑出來的……”江女士笑著說。

　　江女士的包里還塞滿了伴手禮——有些是她在敦煌的沙洲夜市上買的帆布包，準備回去送學生。看到年輕人在夜市嘗試著畫敦煌藻井圖案，她很開心，“敦煌藝術的菁華傳承到現代社會”；有些則是學生們設計的敦煌寶相花紋冰箱貼，采用臺灣嘉義傳統工藝交趾陶燒制而成，江女士把它們作為禮物送給參訪團的團友們。

　　即將退休的江女士并不是參訪團中年齡最大的。在博物館行業學會工作的陳女士今年79歲，她與敦煌的緣分要追溯到半個多世紀之前。1943年，來自臺灣的羅寄梅和夫人兼助理劉先在敦煌歷經18個月拍攝了數千張莫高窟的照片，后來夫婦兩人在臺北開辦敦煌書局。1968年陳女士讀研究生的時候接觸到敦煌資料，立即被吸引住，決定碩士論文寫敦煌，搜集資料時遇到種種困難，好不容易才完成。1989年，陳女士第一次來到敦煌，時任敦煌研究院副院長樊錦詩讓她盡情看，她就在莫高窟的洞窟里足足看了七天，每天從早上9點待到下午5點，直看到脊椎僵硬，也不愿離開。

　　這是陳女士第四次到敦煌，在莫高窟，她腳步緊跟講解員，聽得非常專注。“每次來都有很新鮮的體驗”。研討會上，陳女士把她的新鮮體驗連帶多年的思考分享給大家：文化知識之外，莫高窟還能帶給觀眾什么樣的感動？如何使游客持續關注敦煌并跨地域學習、參與交流？如何推動敦煌美學的現代教育與藝術創作教育？如何在現有的有形文化遺產資源上，創造新的非物質文化產品，使敦煌成為新絲路文化的創意市鎮……

　　敦煌情，牽兩岸

　　“這是我們以前的同事！”18日下午，敦煌研究院副院長、民進甘肅省委會副主委張元林向別人介紹來自佛光大學的助理教授郭女士。2019年至2021年，郭女士曾作為敦煌研究院考古所特聘研究員，參與莫高窟第254窟的考古記錄及報告撰寫。當天，她作報告的題目是《從莫高窟254窟菩薩的對獸形胸飾看“犍陀羅影響”》。這個略顯生僻的話題引起民進中央文化藝術委員會委員、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徐怡濤的濃厚興趣。第二天，在大巴車上，他專門找郭女士討論，并建議她將闕型龕和墓葬中的闕型棺床聯系起來進行研究。

　　當天的另一位發言嘉賓賴女士與張元林也是舊相識。去年12月16日，“絲路光華——敦煌石窟藝術特展”在高雄佛光山佛陀紀念館開幕。該展覽由敦煌研究院和佛光山佛陀紀念館共同策劃，張元林和賴女士就展覽方案進行多次溝通。最終，展覽成功吸引將近170萬人參觀，并在“展教結合”方面成果豐碩——在敦煌研究院的幫助下，培養了200多個講解員；邀請多位專家講座，加深公眾對敦煌藝術的理解；從大陸引入敦煌奇妙夜親子舞臺劇；組織敦煌壁畫臨摹體驗、青少年穿唐裝看展等。聽完賴女士的報告，張元林感慨不已：“很有畫面感，回憶起很多大家一起工作的場景。我們也從臺灣工作人員的一絲不茍、注重細節中學到很多。”

　　參訪團的年輕人多是初次到敦煌，他們以另一種方式走進藝術瑰寶。“初看敦煌書局四個字，我沒留下深刻印象，走進來之后驚為天人。來到這里就像進入了一個敦煌的世界”。17日，臺青張先生隨參訪團來到這家以敦煌元素為主題的書局，贊嘆不已。這里不僅收藏了2000多種敦煌主題類書籍，還有琳瑯滿目的文創產品，適合拍照打卡的精致背景，敦煌1900咖啡等，今年9月開業以來已成為敦煌文化的新地標。來自臺東大學的林同學則買的停不下來，冰箱貼、畫本、徽章塞滿雙手。

　　游故宮，訪北大

　　此次參訪團的行程除了敦煌，還有中華傳統文化重地——北京。

　　16日上午，在故宮博物院陶瓷館，故宮博物館員林德祺的講解引人入勝，并在不經意之間牽起兩岸：“宋代汝窯器物有甲、乙、丙三款，有人分析是清代宮廷給它們分類定級，數量非常有限，臺北故宮有甲和丙，北京故宮是乙和丙”，“這個瓷器上畫有9枚桃，乾隆喜歡9桃，而雍正喜歡8桃，可以通過桃子數量‘雍8干9’來判斷瓷器的年代”。聽到這里，來自臺灣的牙醫張先生忍不住插一句：“臺北故宮博物院里(的瓷器上)也是9桃”。

　　16日下午，在北京大學，參訪團與考古文博學院師生座談。江女士1994年曾在北大考古系讀博，看到昔日同窗，她倍感親切。而老師們關于“臺灣學生在北大學考古，回到島內事業發展如何”的提問也讓她覺得暖心，江女士爽快回答：“我還沒拿到學位就被大學聘請了，請老師們不用擔心學生出路問題。”

　　臺東大學的李教授關注博物館教育，想知道北大考古文博學院在這方面如何破題。考古文博學院黨委書記陳建立介紹，該學院退休教授徐天進率領專家團隊，在浙江安吉古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打造考古博物大學堂，面向中小學生推出研學課程。考古文博學院黨委副書記、副院長鄧振華補充，大陸很重視在考古遺址進行公共考古實踐活動，很多遺址在做日常挖掘工作時，都會把最新考古發現及時傳遞給周邊居民。

　　5天的參訪活動結束之時，大家都依依不舍，并對此次活動給予高度評價。民進中央副主席高友東表示，民進作為以教育、文化、出版傳媒為主界別的參政黨，始終秉持著“開來而繼往，明道不計功”的開明精神，積極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與發展，誠意促進兩岸教育文化交流與合作。

　　民進中央主席蔡達峰在會見參訪團成員時表示，要以海峽兩岸中華傳統文化與現代化交流參訪活動為契機，推動兩岸交往交流交融，尤其是兩岸青年的往來，為增進互信互助，共同發展，造福民眾，創造共同家園的美好未來，奉獻愛心和力量。(完)(《中國新聞》報記者劉軍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