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馬澤平
11月20日，月河鎮區域敬老院的老人們在干凈舒適的食堂里享受早餐時光。
初冬的秦嶺南麓，寒意隨著連綿的山脈悄然鋪陳。但在鎮安縣月河鎮區域敬老院內，卻涌動著一股別樣的暖流。寬敞干凈的院落里，老人們或舒展筋骨，或三五成群地圍坐下棋，室內電視房里不時傳出陣陣笑聲。對于100多位老人來說，這里不僅僅是一座遮風擋雨的居所，更是他們晚年真正得以棲居的“家”。
從“寒冬獨行”，到“暖居相依”
“以前的日子跟現在就不敢比啊。”72歲的謝傳貴擺著手感嘆。他是月河鎮羅家營村人，因腿腳不便，已在敬老院住了7年?；叵肫鹪洩毦拥臍q月，老人的眼神里掠過一絲黯淡。那時，冬天是最難熬的關口。為了取暖，腿腳不好的他得咬牙上山撿柴，冷風灌進領口，雙手凍得僵硬。更折磨人的是起夜，農村旱廁在屋外，每一次從熱被窩里鉆進寒夜都是一場“苦旅”。
“現在好了，進了敬老院，享福了。”謝傳貴邊指著房間里的獨立衛生間和暖氣片邊說，“走幾步路就能用上干凈的馬桶，晚上再也不怕冷、不怕黑了。”謝傳貴的經歷，正是月河鎮特困供養老人生活巨變的一個生動縮影。
月河鎮區域敬老院于2018年12月投入使用。這座整合了周邊老舊小敬老院，總投資880萬元的區域性養老中心，不僅配備了專業的護理員、常駐醫生和配餐營養師，還增設了醫療室、康復訓練室、文化活動中心以及理發、淋浴等功能專區，徹底終結了過去地方敬老院布局分散、消防設施不全、服務跟不上的歷史。
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如果說硬件設施的改善解決了身體上的冷暖，那么細致入微的照料護理，則守護了老人們晚年生活的體面。
走進93歲高齡的張榮富老人房間，這里聞不到一絲常年臥床病人特有的異味，反而透著一股淡淡的清爽。在入住敬老院前，張榮富因腿部骨折已癱瘓在床兩年多。“人老了癱在床上，最怕的就是臟，最怕的就是沒人理。”護理員柯于梅深知這一點。為了幫助張榮富恢復，柯于梅每天必做兩件事：為老人按摩腿部，堅持給老人洗澡清潔。對于一位九旬老人來說，洗澡是一項浩大的工程，但柯于梅從未嫌棄。搓背、擦洗、修剪指甲，她像照顧嬰兒一樣細致。“老人身體清爽了，心情才會清爽。”這句樸實的話語背后，是日復一日的汗水與堅持。2023年，在做完腿部手術并配合持續的康復按摩后，這位曾被認為將臥床終老的老人，竟在柯于梅的攙扶下重新下地、試著邁步。那雙曾經枯瘦的雙腿，再次在地面上踩出了久違的力量。
這種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守護，在老人面臨病痛時更為凸顯。70多歲的方文學老人前陣子腿部骨折，剛到縣醫院時，陌生的環境和對手術的恐懼讓老人心生抗拒，他開始絕食并拒絕配合治療。醫生看著一路下跌的身體指標直搖頭：“病人不吃飯，營養跟不上，這手術根本沒法做。”
消息傳回敬老院后，管理員劉常娥心急如焚。她放下手頭工作，第一時間趕到醫院。當方文學在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里，突然看到劉常娥那張熟悉的面孔時，緊繃的心理防線瞬間松動了。劉常娥沒有講大道理，只是像女兒照顧父親一樣坐在床邊，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飯，耐心地陪他聊天。“你放心治，做完手術我們就接你回家，大家都等著你呢。”這句話成了老人的定心丸，他開始配合接受治療，最終手術得以順利完成。
被聽見的晚年，被尊重的生命
在月河鎮區域敬老院，老人不再是單純被動接受照顧的院民，更成為主動參與管理的“主人翁”。70多歲的羅傳江就是這樣的角色，他既是院民，也是大家選出來的“敬老院管理委員會”委員，誰有想法找他，誰有困難找他，他成了連接院民與院方不可或缺的溝通橋梁。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橋”，許多不起眼的小事才開始發生改變。以前，敬老院的早餐固定供應有酸菜。這對大多數本地人來說是美味，但對于部分腸胃不好的老人來說，酸菜湯容易引起胃灼熱、胃酸等癥狀。有老人私下嘀咕，話傳到了羅傳江耳朵里。羅傳江沒有含糊，直接找到了院務辦公室：“能不能給胃不好的老人換個口味?”意見落地有聲，第二天清晨，食堂的窗口前便多了一桶熱氣騰騰的雞蛋湯。從此，早餐變成了暖心的“雙軌制”：愛吃酸菜的管夠，想養胃的喝雞蛋湯。
以這碗雞蛋湯為契機，敬老院建立了標準化的食譜調整機制，每月召開一次會議，根據收集上來的意見調整方案。針對糖尿病患者等特殊群體，還有專屬的“控糖食譜”。如今的餐桌上，不同食譜輪番上陣，而那碗小小的雞蛋湯，折射出的不僅僅是口味的調劑，更是院方對每一位個體需求的深切尊重與傾聽。
在解決了吃穿用度這些“看得見”的需求之后，月河鎮區域敬老院把更多精力放在了“看不見”的精神滋養上。開墾的菜園里，身體硬朗的老人彎著腰侍弄瓜果，那是一輩子都舍不掉的土地情結;活動室里，廣場舞、象棋比賽按時開展，讓日子在規律中多了些熱鬧與期待。
最令人動容的，莫過于每季度的集體生日會。當生日蛋糕被緩緩推出，熱騰騰的燴菜香氣彌漫在餐廳，許多老人的眼眶不知不覺濕潤了。對于這群大半輩子都在與土地打交道的農村老人來說，“生日”往往是一個被生活重擔所忽略的日子，當戴上生日帽的那一刻，他們感受到的不僅是儀式感的滿足，更是一種被珍視的溫暖。
即便面對生命的終點，月河鎮區域敬老院也給出了一份莊重的承諾。敬老院聯合村委會、醫院及監護人，共同構建了“四方責任機制”，只為給老人們站好最后一班崗。當生命進入倒計時，專業的臨終護理代替了慌亂與無助，親人和工作人員的陪伴驅散了死亡的恐懼，確保每位老人都能安詳、寧靜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體面地向世界告別。
從早餐桌上一碗雞蛋湯的選擇權，到病榻前一口熱飯的兒女情，再到生命最后一程的不孤單……月河鎮區域敬老院用無數溫暖的細節，編織了一張堅實的網，穩穩地托住了老人們的晚年生活，讓一抹抹夕陽，雖近黃昏卻依然溫暖如春。